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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【去凡間】詩壓肩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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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【去凡間】詩壓肩頭

阿籮自信滿滿地回話,不知信心從何來,那種下的桂花糕,怕是變成了一團泥土了。

謝必安無從置喙,心裏偷偷笑了幾聲,也不和她分辨,憋了許久才憋出一句話不傷人的話:“嗯……你倒是會舉一反三。”

能出地府,阿籮心情太美,喜形於色,捂著嘴格格地清笑了幾聲:“七爺謬讚了,其實呢這叫知識淵博。”

“是挺淵博,七爺活那麽久,都沒聽說過。”途中謝必安想起範無咎的衣服在自己府上,還沒有洗,於是曲折數武,折到範無咎府上翻出一件嶄新的黑衣黑帽捎上。

阿籮盯著黑衣許久,問:“昨日七爺為何要穿八爺的衣服?七爺,前幾日穿黑衣蒙面的是不是你呀,你為何要這樣呢?”

阿籮隨口一問,卻問中了心事,謝必安不涼不酸道:“嘖,多嘴。”

前幾日被大黃這只惡鬼咬傷了,手腕,腳踝都是大黃的齒痕,阿籮知道了一定會敲鑼打鼓告知酆都城所有鬼魂,她心上藏不住事情,索性就宿在無常殿起疾。

範無咎說她吵耳鬧心,一座城都是她的聲音,口喊想念七爺,七爺快回來。

酆都城沒有擬規矩不許鬼魂吵鬧,幾千年來也沒有鬼魂會吵鬧,阿籮是第一個,這罰又罰不得,鬧得閻王險些就地擬一條規定,擬一條不許吵鬧的規定。

每回謝必安出城去勾過,阿籮都是如此吵鬧,她生性就是如此,死了快一百年了也難改。

是啊,她死了快一百年了,很快就要去投胎住世,快活地當個有血有肉的凡人了,掐指算算,明年就該走了。謝必安恍惚中一念而來,傷未好,便換個身份回來看看她,然而每次回來,都看見她和陰兵鬼差如火如荼地打交道,心裏有點酸,養了她近一百年,她說的想七爺只是隨便想想而已。

將到城門的時候,阿籮來了精神,擺出一副傲然的架子:“趙源說七爺一定不會帶阿籮出地府,嘿嘿,今日阿籮就要大搖大擺與七爺走出地府,嘿嘿。”

在眾目睽睽下,阿籮挺腰擡胸走出了城門,但趙源不在,她心裏奇了個怪,飄幾步路就拗頸看一看城門,嘀咕:“怎的今日趙源不在?”

阿籮三提及趙源,謝必安不太高興,冷了半邊臉,撩衣撥步前行:“不想出府就回去。”

“出出出!七爺等等阿籮。”阿籮反應過來時七爺已離自己好長一段距離了,她“嗖”的一聲飄過去,飄太快,弄得周遭的氣氛氤氤氳氳如墮夢境。

謝必安從地府去人間不消經過前面七站,目閉嘴動,念個口訣,二人就到了一座土地廟。

土地公土地婆見到謝必安,把臂躬身,曳杖來迎:“七爺。”

範無咎與二狗子在土地廟裏等謝必安多時了,阿籮見到範無咎,禮貌行上一禮:“八爺安好。”

今日範無咎穿著謝必安的衣服,阿籮魆魆地看了好幾眼,心裏暗道:七爺穿黑衣白衣都好看,八爺穿白衣與七爺相比,可是等而下之,等而下之也。

她想問範無咎為何要穿白衣,話到嘴邊,想到謝必安說她嘴巴太多,瞬間不敢問了,就是嘴裏有話想說出來,不說心裏難受非常。

阿籮飄到七爺身後偷腔說:“還是阿籮的七爺穿白衣最好看了。”

謝必安穿上白衣,像極了一位詩壓肩頭,談詞爽朗的文人,再往上說,就是一位飄飄然有淩雲之態的大人,越看越有滋味。

謝必安聽見了阿籮的誇獎,嘴角微微上揚。

地府裏鎮日昏黑無亮光,長居在地府的阿籮沒有日夜之分,只知道城門開了算是朝時,城門關了算是夕時。刻下人間天才泛亮,阿籮趴在窗邊看裊裊初生的太陽,天色每亮一分,她會發出不小的驚叫:“啊啊啊!天亮了,七爺天亮了,亮了。”

範無咎見到阿籮,顏色慘改,指著趴在窗沿的阿籮問謝必安:“小白你帶她來幹甚?吵耳又礙手礙腳……”

說到一半,想到阿籮很快就要投胎成人,呆在謝必安的身邊也沒多少時日了,便草草住了嘴。

一面是範無咎的質問,一面是阿籮的驚呼,謝必安鎮定如恒,交過黑衣黑帽,翻開手中的冊子,指著一個名字岔開話:“時辰快到了,快換衣裳吧。”

範無咎撇撇嘴,到暗處去更衣。

阿籮兩手捧住一縷照射下來的金光,想捧到謝必安跟前,她足夠小心,大氣都不敢喘,可捧到暗處時金光就會掉到地上,她試了很多方法都無果,只能招呼謝必安到亮處,連抓幾團金光,張個眼慢時放開手,將金光灑在謝必安身上,說:“七爺,這光暖暖的,阿籮送給七爺。七爺,今日收魂結束後,我們去人間的酒樓鬥酒,去人間的茶館吃茶,聽說酒樓茶館裏有許多好看的人,說不定阿籮還能有艷遇呢……”

阿籮憨憨笑了幾聲。

阿籮前半段言語很可笑,謝必安微微動容了,但後半段言語很氣人,一只鬼還想有艷遇?謝必安也學她抓一團金光,說:“阿籮不知,鬼魂碰多了金光,會灰飛煙滅的。”

此話說得狠,阿籮被嚇到,屈腿抱臂,縮成小小的一團躲在無光的墻角裏瑟瑟發抖。

今日要收的第一個魂在松州,是松州員外爺的小茶姜靈秀。

每個地方都有土地廟,松州土地廟離姜家不遠,範無咎衣服換好後姜靈秀氣數將盡,刻不容緩,謝必安與範無咎動腳前往姜家。

阿籮被謝必安的言語嚇住了,身子沈沈飄不起來,在角落裏軟成一團。

二狗子覺得謝必定安很過分,明知阿籮是見草而悅,見豺而戰的性子,如此膽小還要嚇唬她,弄得一個活活潑潑,何等精靈古怪的小鬼,變成個泥塑木雕似的毫無生氣。其實成了真正的鬼魂便不怕人間的這抹溫暖的金光,若如謝必定安所說,那他早就灰飛煙滅了。

二狗子半吞不吐,想拆穿謝必安的謊言,可謝必安畢竟是謝必安聽見身份在哪兒擺著,他臉面低小,哪有資格說一句話,一掐資格也沒有。

“阿籮不想死……嗚嗚雖然阿籮已經死了,七爺救救阿籮。”見謝必安邁開步子將走遠,阿籮底發力氣飄起,飄到明暗交界處就停住。前面的路灑滿的金光,謝必安說碰多了會死,她不敢上前,倒身後退。

範無咎與謝必安在說些閑話,被阿籮岔斷,他不悅:“那就呆在這兒,多事。”

“七爺……”謝必安在身邊,阿籮就不怕範無咎,範無咎說什麽她都裝作沒聽到,氣息咻咻,望著謝必安,努力擠幾點眼淚。

謝必安藏起嘴角的笑痕,變出一把傘,又張開雙臂,婉婉轉轉說:“七爺有傘,傘能遮陽,只要不離開七爺身邊半步,聽七爺的話便不會灰飛煙滅,乖,來七爺這兒。”

謝必安鮮有表露愉悅情緒是時候,範無咎與二狗子看了他好幾眼。

阿籮如今就是個陰間人,人間的事兒不甚懂的,只能全心全意信任七爺,她揉著淚眼飄到七爺肩頭旁加意殷勤去了:“七爺您帶阿籮出地府,阿籮其實怪不好意思的,阿籮今日盡奴婢之責,幫七爺八爺提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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